亂哄哄的高三下,臨別依依的校園裡,怎麼也嗅不出離別的氣味。
一個勁想逃離這座囚禁她心靈光源的學校。會計、統計、數理、
銀行保險、企業管理學……這些課程對她而言無疑是
沉重的負荷,如同誤闖森林的小白兔,悶得慌。
那位美麗清秀的學藝股長,抱著層疊等待印刷的紙本,一個個
座位輪著請同學簽名及寫下感性心得。那是每屆畢業生都會
碰到的局面,是紀念冊成型前的最初風景。
換她時,腦子一片空白,作詩行文這檔子事,不是自己最拿手的嗎?
畢業在即,竟然翻遍桌椅也找不到那本厚達幾百頁的翻譯小說
『鹿苑長春』。怎麼辦?圖書館員說丟了書就要賠,否則會
領不到畢業證書喔!
聽見可能無法順利出校門,這懲罰也太嚴重了吧?她臉色刷地慘白,
連夜翻找。從家裡堆滿書報雜誌的倉庫角落,一路尋到教室,仍然
沒有一絲書的蹤影。這下慘囉,那超厚實的名著小說肯定價值不菲,
恐怕撲滿裡的硬幣零錢全部倒出來,也不夠賠呢!
學藝股長小崔在前面已站了許久,微笑地等待她落筆成行,寫下曠世絕筆。
「喂,還沒想好喔。妳可是轟動武林驚動全校的知名大文豪哩!別漏氣喔~」
趕快寫呀!四面的同學也都睜著兩顆圓眼珠拼命鼓舞著,讓我們見識一下嘛,快。
--啊--。
茫然環顧了眾人一眼,被趕鴨子上架原來是這幅德性?兩個字:窘迫。
遂不著邊際地舉起筆胡亂一抹,兩行歪歪斜斜、完全不帶俠女氣勢的字體,
就這麼橫躺地入了紙陣圈圈中。
『梅花寒冬香,學於苦中成。』眾人順勢給唸了出來。
啥!這什麼玩意兒?這麼普通喔。難掩失望地一哄而散。大作家竟落難成
文抄公?且還陳腐俗氣連一點新意也無。這糗未免出得太大些了。
那率直草書一揮,險些佔去他人篇幅,再要塗掉重來也徒呼負負。譁然聲猶在耳,
怎就不能謹慎一點?小心能駛萬年船欸!彷彿破了軍局的一員敗將,從此英名掃地,
再無人記起,她有過替班上國語文競賽,南征北討的一頁歷史。
那年方19,以為永不再復甦的青春韶光,實則是在餘後的十年才正式湧現。
在仕途與夢想間屢挫屢戰,一紙小舟兒浮沉漂蕩,經歷了美麗與創傷,希望燃生
又離滅的痛楚。體驗了愛之豐盈喜悅、婚姻的明晦起落,如同必須獨立統籌演繹的
悲喜劇本,她跨越了一次又一程的難關,終於連一小截青春尾巴也不能奢盼了。
思考邏輯漸趨成熟,遂理解人之一生,其實就像十九歲時迷糊揮毫的兩行字:
『梅花寒冬香,學於苦中成。』簡單,且又耐人尋味!
倘若能挺得住成長時期的冬寒,隱忍寂寞。學習做一株堅忍不拔、毅力不屈的
梅樹雪松,有什麼不好?現在的自己,或許完全不一樣了。
(原稿如上,青副編輯有稍加修飾刪改)
下次再PO青副版,對照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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