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自己的心念舊，身體也念舊。它們懂得他不捨與擔憂，醫生、輔導師
或傳道者卻未必然。哪個時候起，每早必以這件事為序幕，揭開一天的開始？
打開電腦主機，檢視文件匣裡的三封隨筆，那翻來覆去被他讀誦的三封信
如同寫過即忘的三首小詩，被她很輕很輕的讀著唸著，直到完全不用修改為止。
Z是善良的女孩，她總是細心將他的每句話記在日誌簿裡，彌足了他天馬行空的
迷糊行徑。兩人從視窗傳媒火紅的遙遠年代沿途走來，相依相知、未曾放棄過
彼此。即使面臨科技改造這樣巨大的河流沖蝕衝擊，他們的手也沒放開過。
他們偶爾會用紙筆寄送的方式給彼此傳達心事。Z在傍著淡水河的城鎮讀書，
坐在面海的教室外草坪，唸他的信。三十五歲才開始攻讀碩士學位，是否有些晚了?
他覺得一點也不，努力按照自己的規劃過生活，才是對生命負責任。
「……更老的時候，我想跟一對貓咪狗兒住一起，和搖曳的阿勃勒樹黃花風鈴
一塊兒老去。偶爾妳來看看我，偶爾我去找找妳。我們坐在公園的木質椅上
並肩聽音樂會、喝茶或發呆或寫生，欣賞來來去去走動、全心意休閒的人……」
或許我已背不住公車站牌的位置，對捷運系統更加生疏，空洞的眼及花白的髮，
讓擦身而過的年輕人流不耐煩。但我會一直記得妳的背影，在每次離去時
對我的不捨。或許趁還能登高的時候，到一些叫得出名字的小山丘健行暖暖心，
還要寫字賺稿費到完全無法動彈為止……
我們或許站在路邊，等香噴噴的烤蕃薯落袋。或許去熟悉的山頂木屋聞聞
高山咖啡的香氣，聽溪澗的水潺潺流動，彷彿播放兒時旋律，無酒自酩酊！
希望妳能活得比我久一些，替我抓抓回憶的蝨子，到我墳前聊聊前生
履歷的故事，莫讓我一人對著天上的箏，數算時間的盡頭啊－－
以往浮躁陰晦逆光、病得毫無理由的那些，都過去了。Z，謝謝妳
陪我一起長大。我想說的，唯有『感恩』而已。在這世上用旋律和步履
譜過的文字，若喜歡，我願意把它們通通送给妳。Z，再見了。
更生日報/2018.05.20發表
感謝
留言列表